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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8:10:55
谈球吧体育江苏90后女孩在蹦床馆摔成“完全性截瘫”引发的舆论热潮还未褪去,山西一名男子近日又在蹦床馆摔致胸椎骨折,蹦床馆再次被推上热搜榜。
舆论聚焦的极端案例之外,更多没那么严重的案例被忽略。江苏90后女孩摔伤当月,北京90后女孩何欣(化名)在蹦床馆摔成骨折。
记者暗访何欣出事的蹦床馆发现,负责安全的工作人员没有相关安全资质,严禁12岁以下孩子玩的滑梯上一名4岁孩子多次滑行。
摔伤后的一个多月,自己吃饭都困难的何欣,经历了生活的种种不便,能否保住工作都是未知。她多次与商家协商赔偿未果,后又向政务热线、市场监管及应急管理等部门反映蹦床馆存在安全隐患,至今未有处理结果。
今年五一假期,何欣和男友逛商场时萌生了玩蹦床的想法:“有朋友以前玩过,我想试试,也能减减肥。”她在网上买了两张位于北京市丰台区角门东地铁站附近的socool嗖酷蹦床公园的夜场票。
5月3日下午6点左右,何欣和男友到了目的地。“我们在前台刷了购票码,填了体温登记表,买了一次性防滑袜,”何欣说,“工作人员着急登记后面的顾客,什么都没说就让我们往前走。”
她先玩了蹦床,之后又体验了其他项目。“进去后没看到工作人员,只有玩空中过障碍项目时,工作人员帮我穿了防护装备,其他项目没人管,大家各玩各的,我也分不清哪个是工作人员。”
看到两拨人一直在玩旱雪滑梯,何欣也想体验一下。“我问工作人员怎么坐进去,他告诉我盘好腿就行了。我把眼镜递给男友,工作人员就把我推下去了。”何欣说。
“下滑过程中我感觉心跳加速,瞬间就摔到了垫子上,右胳膊巨痛,完全不能动。”何欣忍着疼痛挥动左手向男友救助。
男友赶忙上前扶她,但气垫太软,他自己也站不起来。“大约过了两分钟,工作人员过来把我扶到旁边的蹦床上,给我喷了药。”何欣说。
十几分钟后,她还是觉得胳膊很疼,抬不起来。“男友从后面把我抱起来,我左手托着右胳膊,一路上保持着这个姿势去了离家最近的医院。”
医院出具的诊断证明书显示右肱骨近端骨折。“医生说要做手术,但要等五一假期过后。”何欣当晚疼得无法入睡。
第二天,何欣去了积水潭医院,医生告知可以选择手术或保守治疗,手术治疗要在胳膊里打钢板,可能留下12~15厘米疤痕,保守治疗只需佩戴支具。
“手术可能快一些,但伤害大,不确定性因素也多。保守治疗的话,担心效果没有那么好。”她拿不定主意,医生先给她戴了支具,以减轻痛苦。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医生的话:无论保守治疗还是手术治疗,以后都可能会有功能障碍,一些抬胳膊的动作可能都做不了了。
“右手是我的主力手,没有它我该怎么办?将来我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抱不起来……”
5月5日,她再次去了医院,重新拍了片子。“医生说保守治疗也可以,但胳膊不会复位。”何欣再次陷入纠结中。
两天后,她又挂了积水潭医院的专家号,“医生说保守治疗虽不能复位,但影响应该不太大,综合考虑手术费用及需要人照顾等因素,我选了保守治疗。医生提醒要及时复查,如果错位严重还要手术。”
接下来何欣几乎无法自理生活,“胳膊太疼了,衣服都不能脱。受伤时的那件衣服我穿了10天,10天没洗澡,感觉自己都馊了。”
吃饭时,朋友帮她把食物放到勺子里,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精准送入口中,“有一次我吃包子,想蘸点儿醋,没控制好,包子掉了进去,溅了一身油。那时候也换不了衣服,就一直穿着带油渍的衣服。”
她用了近一个月时间学会左手吃饭,但只能用勺子和叉子,吃米饭也是别人帮忙把米和菜拌好,“好羡慕别人可以一手吃包子,一手吃咸菜。”
26岁的她研究生毕业,工作不满一年。受伤至今她都无法工作,“受伤前公司刚调整了组织架构,领导对我委以重任。我的劳动合同月底就要到期了,不知到时还能不能续签。”
近几年,蹦床公园遍布大大小小的城市。“蹦床市场发展非常迅速,且有持续增长的强劲趋势。”中国游艺机游乐园协会标准化技术专业委员会委员陈国栋说。
他认为,网红蹦床公园之所以流行主要是结合了娱乐、社交、运动多重属性,以各种耍酷动作吸引眼球,借助社交媒体迅速传播。
蹦床公园是否安全?记者实地探访了何欣发生意外的socool嗖酷蹦床公园。
“您签一下安全协议。”前台工作人员会提示每位顾客签订《运动安全协议》。一页A4纸大小的《运动安全协议》家长们大多签了字就走,并没有细看。但何欣表示,自己当时并未签订这一协议。
北京岳成律师事务所主任岳运生指出,商家要求顾客签订安全协议,且尽了安全保障义务,顾客须自担风险。如果没有要求顾客签订安全协议,或签订了协议但未尽义务,商家都很难免责。
他补充说,这类事件一般都是混合过错,很少完全是顾客或商家单独的责任,而双方责任的大小,到了法庭由法官来裁定。
记者买完门票后向工作人员索要发票,对方表示没有,“发票是有数的,每天有几百个人,开不了。”记者又问有没有小票,对方说也没有。
记者注意到,入口处的《安全守则》上写着“入场后必须进行不少于10分钟的热身运动”,但场外没有人热身。
进入蹦床区域前,记者对工作人员表示自己没玩过蹦床,工作人员说:“蹦就行了”。
入口处的《安全守则》和馆内的安全提示都有“每张蹦床仅限一人使用”字样。但记者观察到,很多小朋友和大人同时在一张蹦床上玩耍,并没有工作人员前来提醒或制止。
记者来到何欣受伤的旱雪滑梯处,也是这家蹦床公园自称的特色项目。工作人员坐在滑梯最高处,抬起轮胎造型的旱雪圈,对着底部喷水。工作人员介绍,这么做起到润滑作用。
“盘腿坐”“手抓好绳子”“头向前,不要往后仰”这是工作人员说的最多的三句话。
四五个孩子一遍又一遍往下滑。其中一名9岁小女孩告诉记者,自己已经滑了好几趟,“像是飞了起来,特别爽。”
另一名4岁小姑娘在妈妈的指导下滑了两次,之后妈妈下到滑梯底部为其拍视频。而工作人员头顶上方的《旱雪滑梯安全守则》写着“严禁12岁以下儿童滑行”。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蹦床馆客流量最大的时候一天有400多人,主要是小学生。
记者询问了现场这些孩子的年龄,他们最小的4岁,最大的9岁。有家长表示该项目没那么危险,工作人员也未提醒或制止。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个项目不需要练习,小孩子都能玩,他刚来工作时就被推下去滑了一次,“这也(不用)不教,坐着就滑下去了。”而《旱雪滑梯安全守则》对于滑行前后的要求有详细规定。
岳运生表示,如果商家张贴了安全提示,顾客做了一些危险动作,商家来不及告知,损害后果就已发生,很难说商家有过错。如果顾客一次次违反安全提示,商家不予纠正,那么商家是有过错的,没有尽到安全保障义务。
近些年发生在蹦床馆的事故可谓频繁。仅去年就有湖北、河北和江苏等地消费者在蹦床馆摔伤,造成胸椎、腰椎等不同程度骨折,严重者失去大小便自理能力。
记者以“蹦床”为关键词检索裁判文书网发现,仅人身损害赔偿案件就有347件。2014年至2019年,相关案件呈上升趋势。其中,2019年多达106件,今年上半年已有18件。
陈国栋指出,缺乏监管,经营者或现场管理者不专业,当事人没有按照要求做动作,思想麻痹大意,对危险源认识太少,是蹦床安全事故频发的主要原因。
socool嗖酷蹦床公园的几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主要负责场馆安全,“提醒顾客不能在里面跑什么的,注意安全事项,别受伤。”
“我们来的时候也不会,来之后有教练教我们。”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自称曾因玩蹦床差点儿咬掉舌头。记者询问其是否有相关安全证,对方表示没有。
类似问题同样出现在90后女孩摔伤的蹦床馆。江苏徐州市公安局九里派出所所长郭方来对媒体表示,蹦床馆工作人员没有相关部门下发的资质认证。
2014年12月1日实施的《体育场所开放条件与技术要求第23部分:蹦床场所》指出,蹦床技术指导人员应持有相关国家职业资格证书方能上岗,蹦床保护员应经过培训考试合格后方能上岗。
2019年12月,中国蹦床技巧协会也公布了蹦床运动场所的开放标准和要求,对器材、场地、经营人员和参与者等方面都做出了标准和规范。
“在蹦床公园这些有蹦床的场所,也应按照上述要求配备蹦床技术指导人员和相应的安全监督员,”陈国栋说,“此外,蹦床公园内要设立安全提示牌、设置安全监督员岗位,在使用前后进行器材安全检查。”
北京体育大学竞技体育学院体操教研室张世斌分析江苏90后女孩受伤的视频时说:“这属于场馆建设问题,海洋球池最低要有1.2米深,保证成人以任何姿势摔进去都不会造成颈椎错位。”
他认为,如果场馆设施安全系数较高,即使民众不具备很高的运动能力,也不容易受伤。场馆工作人员还应评估顾客身体状况,以确定适合玩耍的区域,“通过场馆设备和工作人员的专业技能来弥补民众运动技能和安全认识的不足。”
陈国栋提醒,在安全措施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尽量少玩高危项目,“千万不要被网红视频迷惑,万一出事,一辈子就真的毁了。”
何欣告诉记者,事发第二天她与商家协商赔偿,商家表示购买了公共责任险,等她治疗结束后,商家再去找保险公司理赔。
对此,岳运生表示,公共责任险涉及的是商家与保险公司之间的关系,与顾客没有关系。无论商家是否购买了公共责任险,发生侵权行为商家都需承担责任。
事发第二天,何欣报了警,“警方到了现场,听完我们的陈述说不受理,这事属于民事范畴,唯一的裁决机关是人民法院。”
5月6日,何欣拨打了96315消协投诉电线日,北京市丰台区市场监管局大红门街道所(下称大红门所)受理了她的投诉。
何欣回忆,大红门所先后六次与其电话沟通事件进展。“他们说商家态度不是很好,让我保存好相关证据,最后可能要走司法途径。我想让商家实时支付医疗费,商家坚持治疗结束后走保险,而且双方责任大小也没达成一致,一直没谈成。”
6月4日,大红门所安排双方面谈,双方仍坚持各自诉求。调解失败,大红门所出具了《投诉终止调解决定书》。
“我想和商家沟通赔偿的事,但商家说儿童节那天比较忙。如果有安全隐患的话,那么多孩子去玩,不是有很大风险吗?”何欣说,“看到90后女孩摔成完全截瘫的新闻,担心以后还会有人因此受伤,我决定不再忍气吞声。”
第二天,她接到大红门所的电话,“对方说我反映的问题不在他们的工作范围里,应该在安监部门。”同日,她又拨打了12350安全生产举报投诉电线整合了,我已经投诉过了,需要耐心等待。”
6月4日,何欣再次拨打12350询问进展,“对方让我问应急管理局能不能受理,如果不能再打12350。”
6月8日,何欣拔打了应急管理局的电话,“我问可不可以按安全事故处理,对方说不属于安全事故,建议我打12345,说蹦床公园存在隐患,后来又让我找市场监管局。对方跟我说了很久,把我搞得很晕。”
“我给12345反映蹦床公园的安全隐患,派给了市场监管局,市场监管局让我找安监部门,安监部门又让我找应急管理局,应急管理局又让找市场监管局,最终绕了一圈……”何欣说。
6月10日,何欣再次拨打12345询问进展,“对方跟我说目前的进展是建议联系安监部门。”
第二天,她接到了北京市丰台区市场监管局特种设备安全监察科的回电,“对方说他们去现场看了,旱雪滑梯不属于特种设备,他们管不了。”
“我就想知道商家到底有没有问题?这类项目归谁管?从业人员需要哪些资质?希望有关部门能规范一下这个行业,让它更安全一点儿,监管更清晰一点儿。”何欣说。
6月12日,何欣又一次拨打12345,对方表示还在处理中,目前没有结果,建议耐心等待。
6月15日,大红门街道安全生产执法队电话告知何欣已到过事发蹦床公园,“对方说蹦床公园关门了,他们给楼下的超市留了联系方式,如果我知道蹦床公园开门的消息也可以联系他们,他们过去调查。”
6月16日,记者致电socool嗖酷蹦床公园,对方称因疫情原因暂停营业。
针对何欣的投诉经历,记者以何欣朋友身份分别致电12345、市场监管、应急管理、人社、体育、文化和旅游等部门,多部门表示尚不清楚或不归自己负责。
6月16日,记者致电12345,咨询蹦床馆摔伤由谁负责,对方称涉及赔偿要先协商,协商不成走司法程序。记者又问蹦床馆工作人员是否需要持证上岗,对方称会反映给所在区政府,由其安排具体部门处理。
而后,记者又致电12350,询问哪个部门负责蹦床馆设备安全隐患处理,对方表示,记录下来帮忙反映。
记者致电北京市丰台区市场监管局,咨询蹦床馆设备安全、管理、操作出现问题找哪个部门,得到的答复是不清楚,对于蹦床馆工作人员没有持证上岗问题,对方建议咨询人社局。
于是,记者致电12333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服务热线,对方称该号码只是社保政策咨询热线,走法律程序。
对于蹦床馆摔伤由谁负责,北京市丰台区文化和旅游局办公室工作人员给了其下属文化市场综合执法大队的电话谈球吧体育。记者拨通后,对方称只对文化娱乐设施,如网吧、KTV、电影院和电玩城等有监管权,对蹦床公园没有审批权,也没有监管权。
6月17日,北京市丰台区体育局工作人员就记者咨询12345的问题答复称,蹦床按体育运动项目来说属于他们管,但正常来说,闹着玩、纯娱乐的也不属于他们管,很多地方定义上就有问题。他表示,由于疫情原因商户关门了,联系不上。
对于蹦床馆里的滑梯、蜘蛛塔等其他项目出了事故由谁来管,他表示“该谁管谁管”,不是在蹦床出事的不属于他们管。
去年7月18日,中国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就河北保定一名女生在蹦床馆摔伤一事走访质监、体育等多个部门,对方均称不在自己管辖范围内。
今年6月1日,现代快报记者就蹦床馆由谁监管问题致电应急管理、市场监管、体育等部门,均被告知不在其管辖范围内。
据央视财经报道,江苏90后女孩摔成“完全性截瘫”后,当地市场监管、公安等多部门组成了工作组展开调查,工作组成员表示,对于大众化、游戏化、非专业性蹦床运动场所,目前没有明确法律法规方面的界限。
岳运生认为,理论上讲,只要没有法律和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商家是可以自主选择经营项目的。
陈国栋则表示,希望相关部门早日明确对这些高危项目监管,以保护消费者的生命安全,“目前这块的监管还是盲区,这类项目需要符合什么样的安全标准有待明确。我们写了很多标准,但还有很多类似的项目没有写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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